杨薄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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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潭民间故事01-树墩子

*真实向 | 民间故事

*部分内容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序)



这次要讲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的九十年代,东北地区一个叫玉潭的小县城里。



或许是凭空编造的虚幻故事,或许是在历史书卷上留有笔墨的真实经历。真假掺半,还请各位看官自行判断。



准备好了吗?故事,开始了。






(一)



十二岁的刘姝贤坐在恩涂村希望小学的教室里,拄着胳膊无聊地观看窗外大柳树上的四只麻雀在掐架。教室里,两鬓斑白的老教师带着大家学习《绿色办公室》的文章,慷慨激昂地讲着发生在一九一七年十月的故事。



然而刘姝贤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语文课本上,她满脑子都是一会下课怎样瞄准才能用弹弓把最肥的那只麻雀打下来开个小灶。



和心不在焉的刘姝贤相反,同桌张怀瑾一脸认真地听着老师讲述十月革命的起因经过,眼睛瞪的溜圆,生怕错过老师讲述的每一个细节。





张怀瑾比刘姝贤小了三岁,也不知是她上学太早,还是其他人念书太晚,身高总是比班上的同学矮了一头。因为不爱吃饭,她的头发比同龄孩子更稀疏,枯黄又干燥,小身板也瘦得跟高粱杆似的,都没胡晓慧半个身子粗。



正因如此,刘姝贤给她起了个绰号——“叫花鸡”。



老师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地讲着,刘姝贤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突然,同桌“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吓得刘姝贤差点从长条木板凳的另一端摔下去。



“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张怀瑾大声地朗读着笔记本上的内容,声音铿锵有力,脖子上的青筋由于用力过猛而凸了出来。可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张怀瑾白皙的面庞此刻羞得像个熟透的水蜜桃,藏在桌下的左手因为过于紧张而不停颤抖。



“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即便紧张成这个样子,张怀瑾也坚持着把那段文字念完了。



刘姝贤趴在桌子上听着那段来自苏维埃的文字,想到了之前陪陈倩楠放羊时她对张怀瑾的评价,刘姝贤无比赞同。



如果张怀瑾再早生个几十年,一定会是一位信仰坚定的共产主义运动的先驱。即使是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她都始终不信鬼神,对于村子里的一些传统习俗嗤之以鼻。





张怀瑾两岁时她爹带着她来找刘姝贤她爷算过命。



那时张怀瑾她爹还没当上村长,家里条件也一般般,可对自己这个独苗闺女疼爱的不得了,就差拴在裤腰上走哪带到哪了。



不过当时爷爷在村子里已经很有威望了,家家户户大大小小的红白事都要找爷爷问过才办。



爷爷掐算着张怀瑾的生辰八字,眯起眼睛仔细算了一阵。



“青云之志,有如神助。不错,这孩子命好,是块读书的料,将来肯定能有出息。”



听说当时张怀瑾她爹笑得乐不拢嘴,给爷爷塞了个大红包,事后还托自己的小舅子从南方发达城市带回来两罐洋奶粉作为谢礼。不过那个奶粉有没有被自己喝掉,刘姝贤已经记不得了,上面这些都是后来听爷爷讲的。



至于给张怀瑾算的卦,爷爷当年并没有把那副命格完整地说出来。




青云之志,有如神助;寡宿孤辰,天注孤单。





从刘姝贤记事起,爷爷就经常叨叨着让她多向张怀瑾学习,多看看书学学习,不要天天上山去祸害那群野鸡和野兔子。



可面对着像蚂蚁尸体那样一层层摞在课本上的文字,刘姝贤一个头两个大,丝毫看不进去。后来还是爷爷掐着拐棍追着刘姝贤绕着村子跑了三圈,才把她收拾服帖了,老老实实背着书包去村西口的希望小学念书了。



想到野鸡野兔子,刘姝贤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她想好今天放学之后要去干嘛了。






(二)



“咋又要上山打野鸡?前几天不是去过了,除了陈倩楠把裤子摔漏了其他啥都没捞到。”苏杉杉有些不屑地撇撇嘴,似乎不太满意刘姝贤的提议。



“上次是个意外,要不是陈倩楠突然摔了个屁股墩,那只野兔子咱肯定早套到了。”刘姝贤自信满满地摆弄着自己的木制弹弓,这还是之前缠了王木匠整整三天他才答应给做的。听说用了桑拓木的材料,打起鸟来百发百中。



刘姝贤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那个,从小就在外面野,拥有着丰富的户外经验,小孩们都愿意跟着她混。



作为这群孩子里的小头头,每次都由她来提议今天放学玩什么。当然每次闯祸,也不得不由她来接受来自爷爷的训斥。



不然,总不能把最小的那两个——还淌着青鼻涕的陈倩楠和胡晓慧推出去背锅吧?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上了山,起初还信心满满,所有人都势在必得的样子。可是任凭她们把经常逛的那片地翻了个底朝天,连根鸡毛都没找到。



小孩子就是这样,三分钟热度。眼看着天逐渐暗了下来,众人也都折腾地精疲力尽,刘姝贤不得不挥手示意大家停下来休息。



成天放羊的陈倩楠还好一些,像张怀瑾这种平时窝在家里看书不爱运动的,还有胡晓慧这种吃得白白胖胖的,早就累得东倒西歪。听到刘姝贤喊停的口令,赶忙一屁股坐了下来。



“老刘,要不咱回去吧,这么半天连鸡的影子都没看到,肯定是山神急眼了,不愿意让你逮。”苏杉杉也已经累到气喘吁吁,扶着旁边的树大口喘息。



“哪有什么山神,一定是刘姝贤之前把野鸡都打没了。”张怀瑾已经累到小脸煞白,依然强撑着要和她们一杠,“都说了,要讲究可持续发展。”



就在刘姝贤还疑惑为什么今天连野鸡的影子都见不到时,胡晓慧又尖又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怀瑾,快下来,你咋坐树墩子上了?!”



众人赶忙回头,发现张怀瑾坐在一旁最粗的那个树墩子上,正低头摆弄着散了的帆布鞋带。



“叫花鸡你在搞什么,快下来,这种树墩子不可以坐!”刘姝贤赶紧上前拽起还在发愣的张怀瑾,“道歉,快向山神道歉!”



张怀瑾一脸懵地看着刘姝贤,对方正紧闭起双眼,冲着山的深处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一串串小诗,里面出现了很多次“莫怪罪”“不懂事”等字眼。其他三个人见状也都学着刘姝贤的样子,弯下腰双手合十,向着大山深处拜一拜。



刘姝贤抬起头发现张怀瑾依然愣在原地,便指着那个墩子给她解释。



如果在山上遇到树墩子是不可以随便坐的,尤其是这种周围树木都完好无损,只有中间是因自然原因折断而形成的树墩子。




这是传说中山神的坐位,普通人坐是犯大忌。




也正因如此,村里人上山干活砍柴的时候,即使再累也不会去坐这个树桩子,还会反复叮嘱家里天天在外面野的小孩不要去碰它。



但张怀瑾成天泡在家里看书,很少跟着刘姝贤她们一起上山下河,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毕竟还是孩子,张怀瑾的心里难免有些恐慌。可作为一名唯物主义者,张怀瑾还是嘴硬着表示她才不信这些,树桩子比周围的石块和土坡坐着舒服多了。



刘姝贤摇摇头,表示孺子不可教也。



最后还是胡晓慧打破了这个僵局。



“老刘,咱啥时候回去啊?俺饿了,俺娘晚上饭该做好了。”



“对啊对啊,要不咱明天再来吧,我妈说要是天黑之前不回去,就打断我的腿。”陈倩楠在旁边笑着附和。



陈倩楠上次逮兔子时鞋尖绊在了石头上,摔了个狗啃地,导致她的大门牙被磕掉了一半,一笑起来显得格外滑稽。



“一群不争气的玩意。”刘姝贤嘴上骂骂咧咧的,但心里也开始犯合计。天越来越黑,如果这几个小拖油瓶出了什么闪失,爷爷非抽死自己不可。



无奈之下,浩浩荡荡的捉鸡大队再次空手而归。






(三)



吃过晚饭,几个调皮蛋迅速写好作业,抓着毽子和沙包头也不回地蹿出家门,生怕晚一秒就被家长扣在家里抄课本。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小伙伴们陆陆续续出现在村口的空地处。



除了张怀瑾。




刘姝贤有些无聊地踢了几下毽子,看到陈倩楠一个人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不禁好奇地问:“叫花鸡咋还没来?”



“她说她身体不太舒服,想在家歇歇。”陈倩楠从裤兜里掏出被胡乱缠在一起的皮筋,“咱先玩这个吧,今天我不当桩子了,该轮到晓慧当了。”



些许是刚才上山的时候跑累着了,又或者找个借口躲在家里研究那些宝贝书本。刘姝贤也没多想,看着正在耍赖皮的胡晓慧,只好把毽子扔在了一边。



刘姝贤嘴上骂骂咧咧地说着胡晓慧你又耍赖皮,身体却很诚实地去接下皮筋套在自己腿上,替胡晓慧当桩子。



嘁,小屁孩就是麻烦啊。





因为还要帮爷爷去吕老汉他家打散白酒,刘姝贤早早就溜之大吉了,剩下苏杉杉、胡晓慧和陈倩楠三个人开始踢毽子。



散白酒和烟袋子是爷爷“看事”时候必不可少的东西。一些比较地道的人家请爷爷帮忙看事时会自备好烟好酒,可有时候一些事情找的比较急,请事的人家来不及准备,就需要爷爷自行备着。



小时候村里人来请爷爷看事,爷爷都会特意避开刘姝贤。后来等刘姝贤长大一点了,爷爷便会经常叫上她来帮自己打下手。



祖孙俩一老一小去别人家折腾一通,三下五除二解决完问题,临走时他们都会再额外塞给刘姝贤一把糖果作为感谢。



那些糖果长得五颜六色的,被一层层的玻璃纸包着,吃起来酸到鼻子上冒小汗珠。刘姝贤一颗都没吃,全都扔给胡晓慧了。



结果胡晓慧变成了班级里拥有玻璃纸最多的人。



每天下课时胡晓慧都会哗啦啦地摆弄着一大摞玻璃纸,好不神气,惹得班里其他小姑娘看得直眼馋。一年级的语文课本被胡晓慧塞得满满当当,比其他课本足足厚了一倍。





在刘姝贤眼中,爷爷工作步骤很简单:先仔细问过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去到要看事的人家里,点上烟袋锅眯着眼睛抽上几口,再呡一口小酒,事情就瞧出来个大概,一番指点过后这事就成了。



有时甚至不需要点烟,浅看几眼就能点出事情的关键,对方便会恭恭敬敬地给包个红包,事后还会送一些高档礼品。



爷爷工作的样子在刘姝贤幼小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随着种子一天天长大、破土、发芽,刘姝贤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有一次趁着爷爷出门赶集,刘姝贤偷偷从柜子上拿来了火柴、烟袋和白酒。她先是学着爷爷的样子眯眼嘬了一口烟袋,结果由于用力过猛被呛了个半死。



刘姝贤很是不服气,缓了一小会又猛嘬一口,这次不但什么仙家灵感都没看到,眼前甚至咳到冒星星。



刘姝贤认真思索了一下,或许是自己的步骤不够齐全?她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白酒,一口闷下去火从嗓子眼直接烧到了天灵盖。



奇怪,怎么还没来感觉?要不再来一口吧…




等爷爷回家时,看着醉倒在地的大孙女和一旁摆着的烟袋子和散白酒,屋里的酒味大到爷爷差点以为酒坛子漏了。



刘姝贤醒了之后,迎接她的是爷爷气到比灶坑还黑的脸,外加一大顿竹笋炒肉,拐棍差点被爷爷当场打折了。



听胡晓慧说,那次刘姝贤被揍得三天下不了炕,屁股肿得像她娘刚蒸出锅的大馒头。






铺好炕后,刘姝贤开始收拾自己明天上学的书包,爷爷则坐在炕头一边抽着烟袋锅一边写字。院子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睡前的安宁。



没办法,刘姝贤只好停下削铅笔的动作,从炕上抓起外套披在身上,趿拉着鞋跑出去开门。



将门拉开个缝,露出了苏杉杉焦急的面容。



还好今晚的月光足够明亮,不然刘姝贤压根就找不见苏杉杉在哪。



“老刘,你爷爷在家不?”苏杉杉扒开门就往里冲,刘姝贤第一次看到苏杉杉这么慌张。



“在家,炕上写字呢。咋地了?”



刘姝贤不敢怠慢,弯下腰提好鞋,跟着苏杉杉向着屋子里跑。




“快点收拾家伙事,咱得去村长家一趟,张怀瑾那个二百五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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